问:可以告诉我们计画的源由吗?
答:六年前,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可以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演出(小提琴)协奏曲。而我突然有很强烈的慾望想要「这次就把事情作对!」但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假装我对莫札特已经拥有绝对的观点。有部分是因为他(莫札特)不需要我的帮忙-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忘记我了,他还是依然活在世上。但我投入这次录音,是因为我太喜欢他的音乐了、因为他让我感动落泪、因为他能感动听众。这次的计画不仅是庆祝,并且要深深向这位天才致敬。我希望听众会有一些正面的惊喜,但这次的录音并不是打算拿来取代任何既有的录音版本。
问:指挥起来实际上感觉如何?
答:我并不是要假装我是指挥。我从来没有研修过指挥的技术,也从来没有任何指挥技巧。但我是一个领导者(leader)-有部分是来自我的个性使然,也有部分因为我自己知道自己对音符的要求,并知道如何向乐团解释,而让他们相信我的观点。莫札特自己不是指挥,而我想以谦卑的方式与他竞争,用简单的概念来启发、统合一支放大的室内乐团。这当中灵感是关键-让人们愿意跟随你的想法,并且参与互动的过程,结果形成感觉上完全自发的音乐对话。排练是很重要的过程,但是在早上的排练当中宣布第29小节採用最弱奏是没有意义的的事,因为到了晚上你知道音乐将以崭新的形式释放出来。没有指挥的存在,演奏者必须反应快速,并且要表现更多的自发性格。
问:妳如何开始这段新的冒险?
答:我的第一次突击是与Salzburg Camerata合作。那时候我就想,为何不尝试和维也纳爱乐(Wiener Philharmoniker)合作?我从他们身上学到许多音符,这群演奏家总是有许多好点子。我们讨论了许多次,而我的意见一开始遇到一些阻力,但我认为自己可以说服他们。而我和伦敦爱乐交响乐团(London Philharmonic, LPO)合作录製过协奏曲,他们是非常现代的演奏家。有些交响乐团听起来有如天鹅绒一般的光滑,但LPO比较像是保时捷,精力充沛又年轻(虽然我讨厌用这个字眼),而他们可以发展出任何新东西。他们总是坐在椅子边缘-而他们的莫札特就是快,不是节拍的快,而是反应速度的快。他们的室内乐从来不会靠着椅背:某些室内乐演奏就是显得太过舒服与软调,你知道,就像是为自己演奏以样,然后你泡一杯好茶,很容易就觉得舒服自在,你不在乎周围的听众,丝毫没有绷紧神经。和LPO一起演奏时,我不觉得自己是独奏家,而是室内乐团的一部份。
问:身为小提琴家,演奏莫札特最大的技巧挑战为何?
答:困难不在于把莫札特演奏得美,而是音乐的语彙。在莫札特的曲子裡,经常会遇到十六分音符,连着两个圆滑奏与跳弓。那麽在跳弓时要区分出急促的跳弓(dots)或强劲的垂直跳弓(strokes)。每一个音符的长度在这裡显得非常重要。今天我看到许多学生在这些运弓上有所困扰,但这是演奏莫札特很重要的工具:表示你必须参与每一个音符之间的空隙。音符之间的空隙是演奏莫札特音乐艺术表现的一部份。另外一个重要艺术元素是音质的精緻化,特别是类似舞曲的乐章、轮旋曲,源自莫札特在巴黎时的启发。这部份也不简单。莫札特的每一个音符都非常珍贵,也必须仔细思考-特别是管弦乐法(Orchestration),否则很难表达音乐的内涵。在浪漫的乐章当中,并没有不可思议的音符数量,衬托吸引人的音乐背景。但莫札特的音乐当中,每一项乐器都必须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同时节奏、型态与品味都得要适切表达,所以对每一个乐团成员都是挑战。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没有这麽快的重新录製他的曲子。那不是随便可以决定的事。
问:关于「传真」(authentic)的辩论,你的立场为何?
答:所谓「传真」的演出,我认为对现代人而言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我们和莫札特当时的人的聆听方式相当不同。而我们不能假装可以回头以250年以前人的方式聆听音乐。我们已经习惯于美感与风格的差异观念:我们期待音乐的织体纹理更为丰富。我们现在也不使用羊肠弦了:我强烈支持小提琴使用现代琴弦,因为这扩展了乐器的表现范围,不仅是乐器的音量,同时包括了音色与明暗对比。这些表现资源造就了莫札特作曲风格整体的一部份。还有一个原因,在1755年小提琴琴弓进一步改造,增加了小提琴的表现能力与应用弹性。
问:所以如果他(莫札特)还活在世上,他不会成为专门的演奏家?
答:我想他应该会经常要求演奏家不要揉弦,并且让声音紧凑,他应该不会喜欢厚重且缺乏弹性的声音。但他会喜欢比较庞大的交响乐团,可能是他可以运用最大型的乐团。我的乐团编制为8-8-6-4-1,在目前而言编制相当大,也希望能有很棒的效果。但必要时也能够让声音显得紧凑细緻。譬如,录製某些轮旋曲-小步舞曲乐章时,像是K.219的慢板乐章,弦乐部仅有四重奏的力道。我们也必须记得很小型的乐团在大音乐厅当中演奏音量很容易衰减,缺乏力道,所以使用大型乐团的另一个理由,是为了克服在大音乐厅演奏的难题。没有太多弦乐演奏家可以表现出极弱奏(pianissimo)应有的音量-他们的极弱奏大概在音乐厅第一排就衰减不见了。而极弱奏必须能够传达出来,并且表现出内酝的光泽,而不应该听起来像隻小老鼠叫的声音。
问:速度的选择有多重要?
答:绝对的关键。但虽然可能会有错的速度表现,但正确的演奏速度绝对不止一个节奏对我而言存在于乐章之间的关係,而且我认为有些东西不可以改变。如果乐章从快板开始,我必须瞭解相关的行版与急板。但快板要多快,取决于音乐厅的大小和空间声响特性,而且如果是奏鸣曲,还取决于钢琴的特性与複製的能力。在某些莫札特的奏鸣曲裡面,快板乐章使用快速反覆的音符,而当时的乐器比现在的乐器容易表现,其残响也更短。这显示莫札特的音乐有两个方面就是不能複製。然后你也会遇到第二乐章走比较柔顺的节奏,因为声音是稀薄与澹出。使用现代乐器时,你不需要这麽做,而在大型音乐厅裡,你必须让乐器呼吸并唱出音符,不然声音会重叠起来。在最后一个乐章也是如此,因为使用莫札特时代的乐器,没办法达到和现代乐器一样快的速度。反覆变得慢一些,而声响持续久一些,这些都让速度变得慢一点。当然Lambert Orkis会试着在大部分奏鸣曲裡面尽量不使用踏板,让音色变得乾一点,也尽量透明些。我们尽量接近莫札特时代所可能表现的音乐。这些考量因素都让速度不会是固定刻板的答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