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带我去茶楼,母亲则喜欢带我去戏院看大戏。我最记得任剑辉与白雪仙合演的《帝女花》,以及麦炳荣和凤凰女合演的《凤阁恩仇未了情》。银幕上的“雪花”(画面模糊,极像雪花),及座位底下的瓜子碎、白榄核,都不曾妨碍我的视线。
我到今天还清楚记得,戏院内的大锣大鼓、震撼人心的音响,比起今天我们发烧友家中名贵、高级的Hi-Fi系统,还要“现场”,还要逼真。
我猜想,父母当时只是找我们作伴,他们绝对没想到,这些点点滴滴的情节,不知不觉地启发了我对大戏和Hi-Fi的热忱。
当时香港的戏院,除了上演广东大戏电影之外,还有几间专门给戏班作现场表演。很多时候我放学都不马上回家,总喜欢在戏院外徘徊,欣赏那些黑白大戏硬照。每天一到晚上七、八点,戏院外简直是人山人海。幸运的话,还能看到那些大老倌,向他们要求签名。
我亲眼看过的大老倌,不计其数,但印象最深刻的,要算是陈宝珠了。在大家印象中,陈宝珠只与吕奇合演过玉女爱情戏,其实她也唱大戏,甚至还出过唱片。她比我大几岁,待人十分和蔼亲切,我和她有缘讲过几句话。
我读中学的时候,香港的广播节目,可谓百花齐放。让我有机会接触欧西流行曲、古典音乐。虽然如此,最令我投入的,却还是几位粤剧大老倌的戏曲演出。
时至今天,我最欣赏的三位粤剧女伶,就是任剑辉、徐柳仙及红线女(排名不分先后),而男声则是白驹荣和梁醒波。
很多认识我的发烧友,似乎无法理解我的想法,他们通常都觉得,粤剧的演唱方式十分吵闹,而且录音马马虎虎。事实上,我所欣赏的几位男女名家,他们的歌艺,不但被视为粤剧界的艺术瑰宝,而且还属于天皇级人马。
任剑辉的女扮男装是一绝!她用女声唱男声,气定神闲,高音域通畅无阻,感情的掌握更属爆针级数。
徐柳仙是一位风格独特的歌手,她歌声中蕴含苍凉、自伤的味道。我常有一个怪念头,如果我有幸为一位女歌手写自传,首选就是徐柳仙。她晚年坎坷,因车祸折断左手左脚,伤愈后再遭病魔缠身。一代艺人,如今只有听曲思人,空余追忆。
红线女是名奇女子,她在文革时所经历的遭遇,闻者心酸。我觉得,红线女的高音唱腔,自成一格,她的级数可与我熟悉的国际女腔皇后Callas平起平坐。
作为粤曲发烧友,女姐的唱腔是考验系统的好帮手。如果一套系统能够把女姐播得出色,音色必是非同小可。如果播放女姐不恶声,也可算是合格有余的紫铜了。
至于我最喜欢的粤曲男歌手,白驹荣凭《客途秋恨》原唱者的身份,稳坐首位。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荣誉,因为严格来说,白驹荣属于一曲歌王。除了《客途秋恨》之外,甚少名曲传世。不过,贵精不贵多,即使白驹荣只唱过一首《客途秋恨》,在我心目中,他永远都站在山顶的巅峰。
多年来,我搜集各个版本的《客途秋恨》,至今已有十多张CD及一张黑胶碟。其中,白驹荣一人已占了六张。老实说,我只钟爱白驹荣的版本,购买其他版本只是基于收藏理由和好奇心驱使罢了。
我心目中认为“天下无敌”的《客途秋恨》,其实只是一张东拼西凑的黑胶碟。我甚至不敢确定这间所谓“香港长城唱片公司”出品的黑胶唱片是否属于翻版碟?
这张黑胶碟的歌曲配搭十分“无哩头”,第一面是白驹荣演唱的《男烧衣》(他另一首南音杰作)以及《客途秋恨》。第二面则是梁无相、余丽珍合唱的《光绪皇夜祭珍妃》及《光绪皇偷会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