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挖到了一颗大地雷 陈响独奏专辑背后的故事


  很多音乐爱好者和发烧友都乐于知道一张好唱片制作后面的故事。在陈响这张唱片即将出版之际,回想起其制作的经过,故事还确实不少。
  
  从导游到音乐总监
  
  在出版这张唱片的7个月前,也就是到天艺音像制作有限公司报到上班三天前,我还和好朋友王大承开着越野车游荡在迷人的四川康巴藏区。我是一个从事特种旅游10多年的英文导游,没想到平日自己对古典音乐的酷爱竟也能成为糊口维生的工具。在朋友的介绍下,我告别了自己非常热爱的旅游事业,来到了到处灌满了汽车喇叭声和叫卖喧嚣声的广州市,进了我现在供职的这家音像公司,操起了音乐录音策划的工作。老板还在我的名片上印上了“音乐总监”四个字。我也就认了,反正在今天,出于工作需要,XXX家、XXX大师可以任意使用,不犯法。English speaking tour guide Sam Su摇身一变成了一家大唱片公司的音乐制作总监?我当时几次面对镜子哈哈大笑,觉得很好玩之余还有几分怕别人骂我。说笑归说笑,老板要的是效益,我能干好这份工作吗?先干再说吧,我的本钱就是实干和不服输,大不了,再回到川西坝子举着我的导游小旗子,带着老外走街串巷、吃香喝辣去。

  古典音乐作为一种文化消费品已经不像十几年前那么火热。今天,举办一场古典音乐会几乎不可能靠票房收入赚钱。为了不赔本,古典音乐会要么靠赞助、要么靠标新立异,搞些让巴赫穿超短裙、莫扎特穿露胸衣之类的古典音乐变种,就是今天被冠名叫“跨界音乐”(crossover)的那种。古典音乐唱片制作成本高,发行量有限,再加上盗版的冲击,除曲高和寡外,其前途令人失望。难道古典音乐这一人类文化的精髓只能有这样的命运和前途?我不信这个邪!既然老板给了我一个舞台,我就得把经营古典音乐产品这出戏唱好、唱响。上班没几天便开始磨刀霍霍准备开战了,老板用人民币在为我擂鼓助威,想法、勇气和信心都有了。音乐家呢?找谁录音?录什么?这些年来,我直接和间接地发现很多出名的音乐家和演奏家中,多数其才气远够不上其名气大;而怀才不遇和不会经营自己的奇才也大有人在,他们默默无声地蜷缩在不被世人瞩目的生活角落里。找名家录音,其才已经被耗尽,只剩下昂贵的身价,不划算。还是去挖掘那些有才气的无名者吧,一来可以帮助这些被忽视的音乐家,二可以以安全的预算做出精品。没想到,第一锄头挖下去就挖到了陈响这颗镀金的大地雷。
  
  认识陈响的离奇经过
  
  很多事情在事后回想,总觉得一切好像都如冥冥之中早被安排好似的。我认识陈响的经历现在想起都有些离奇。两年前,四川交响乐团首席鲍宏老师将他的老师且旅中(原澳门交响乐团首席)带到成都的一张VCD给我看,我第一次看到了陈响演出的实况录像,也第一次听说这个拉小提琴的人。我被他的无伴奏小提琴独奏“夏日玫瑰变奏曲”和“我心惆怅”迷住了。这是谁呀?把小提琴拉到这份上,怎么会默默无名?当时我看了录像很兴奋,此人哪里是在拉琴,完全是在把小提琴当作剑来舞,再细听,其音乐更让人难忘。不久,透过鲍宏先生,我认识了且旅中老师,对陈响有了跟多的了解。且老师对我说:“此人从不宣传自己,你帮助宣传宣传吧?他有才,这样默默无闻,太可惜了”。看了陈响演出录像的人(包括搞专业的),无一不佩服其演奏技术和音乐才能的。转眼间,一年多过去了,我到了天艺音像公司。且老师很快安排了我与侨居澳大利亚的陈响见面。第一次见面是2004年春节后在且老师深圳的家中。我傍晚到且老师家,进门不见陈响,便问:“人呢?”,且回答:“在睡觉”。一会儿,从且老师的卧室里走出一个长得像李逵一般的大汉,且介绍说:“这就是陈响”。陈响很礼貌地和我打了个招呼。也许是大家都很喜欢音乐,有很多共享的话题,我和陈响几分钟后就聊得火热。说起音乐,他所有的神经都被激活了。从谈话中,我发现他是那么的博学,对音乐的理解是如此地主观而有说服力。他边说,边用琴给我做示范。这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精彩音乐欣赏课。说话间,天快亮了,陈响收起琴盒回酒店休息,我却心情难于平静,心想,得想办法为他筹办几场音乐会或者录几张唱片。
  
  录音室中的陈响
  
  在我本人收藏的唱片中,小提琴录音的有上千张,与很多名家相比,我觉得陈响够级别,有个性。配合适当的宣传,陈响的这款录音上市后将会成为热卖精品,我深信无疑,因为他经得住比,耐听;无论是由专业人士听还是普通音乐爱好者听,陈响都有吸引人的地方。很快,与陈响的录音计划敲定了。录什么曲目呢?我和陈响都觉得录无伴奏小提琴很适合,虽然表面看来过于专业,可是从很多角度来看,都适合陈响。我的初衷,与其说是要卖音乐不如说是透过能反应陈响奇特个性的音乐来卖这个人,再回过来让大家去分析和欣赏他的音乐。毕竟,陈响本人和他的音乐都太特别了!录音完毕后,我和录音师以及其他来听了录音母带的专业和非专业人士都一致认为这完全是一张顶级发烧录音,演奏者演奏技巧惊人,音乐耐人回味。谁也没有想到,陈响能让一把四根弦的小提琴发出那么宏大的声音,音量大而音色美,绝了。结果,这张唱片的精彩之处还是音乐,陈响将这些一直被认为是非常专业化(事实也如此)的曲目演奏得那么人性化。大气、霸气可能是用来形容陈响演奏风格最合适的字眼。录音的过程不是那么顺利。陈响8岁时在中央电视台录过音,此后至今没有在录音棚再录过音。进棚的第一天,他给吓糊涂了。“咦! 奶奶地!我的琴声怎么会成这样了?”。录音室和演奏厅是完全不同的音效,因为用途不同,设计不一样。任何演奏家和歌唱家第一次进棚试音都会被自己的声音吓得变态。一对昂贵而无情的麦克风不给陈响任何面子,什么声音都给清清楚楚地录进去了。一般录音室录音,演奏者多半是将一首曲子分为几段录,最后剪辑后连接而成。为了保证音乐的连贯和完整,陈响拒绝那样做。他宁愿重复演奏,也不愿将乐曲分成小块小块地录制。我们今天听到录音几乎是他一次过演奏的,有少数地方分段分录,那也是一大段一大段地分录。陈响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很低,他可以一把琴加一个小背包走天涯,可在音乐上,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他人,他是如此地苛刻。这就是陈响。

  不过,听完母带后,我心里还是有些虚,虽然演奏和录音让人叫绝,可这音乐从大众化的角度看会不会显得太专业了,太突出陈响的技术表现?在听了陈响以往一些现场录音后,我特别推崇他和英国天才钢琴演奏家丹尼尔合作演奏的理查·斯特劳斯的《为钢琴和小提琴而写的奏鸣曲》,这是一部非常迷人的冷门音乐巨著,充满了青春的浪漫、活力和激情。我一直鼓励他和丹尼尔将这部作品年录下来。很快,陈响同意与丹尼尔合作录制这部作品。我们邀请来了钢琴家丹尼,两位天才音乐家几乎没有排练就直接进录音棚了。几次排练后,我和演奏家们都觉得此作品更适合在音乐厅里录制,录音棚里的音效让演奏者很累而且很难投入演奏,因为这部作品无论是从演奏技术看还是从音乐表现,对演奏家的挑战是极大的,这也难怪那么动听的一部作品很少在音乐会上听到,录音也不多。为了让这张唱片大众化些,我们协商后决定录几首小品,这就是我们今天CD上的《爱之忧伤》、《西西里舞曲》和《探戈》。“夏天最后的玫瑰变奏曲”和“我心惆怅”让我们听到了陈响令人惊讶的演奏技巧,再听他与丹尼合作演奏的三首小品,那音乐中透出的诱人柔美,你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这音乐出自于一个长得豹头环眼如张飞,满身横肉如李逵的大汉,而且性格还极为火爆。我个人形容他演奏的这三首小品听来如在观赏从一颗地雷上长出来的三束花朵。
  
  找到了好录音师
  
  话到这里,我们不得不说说广州中唱大录音棚的两位录音师李榕生先生和张政先生。录音前,我为寻找录音棚发愁。很多人给我介绍了好几家录音棚,他们强调的多半是录音器材,很少说明录音师的能力、经验和水平。最后我还是请教了音乐界的权威人士,后来前珠影乐团的团长、作曲家和指挥家丁家琳先生向我推荐了以上两位录音师。没想到,广州还有那么好的录音棚和很专业而有多年经验的录音师,毕竟是国营的录音棚,设备档次高,录音棚规格高。上百平方米的演奏厅和录音控制室竟然是整个悬空的,四周用巨型弹簧撑起来,是80年代中期由飞利浦公司设计并从荷兰派专家来亲自守候监工建造的,另外还有一台为录音室用专门设计生产的斯坦威12英尺三角钢琴(全中国仅有三台)。设备不过是工具,录音师是最关键的,他的脑袋里是什么样的声音将直接影响到音乐的表现和最终的录音效果,录音师的音乐修养以及录音师喜欢什么样的音乐等等都很重要。我很感谢丁家琳老师的推荐,对以上两位录音师的专业能力和尽职精神更是敬佩。陈响从音乐的角度评价,他对最终的录音效果很满意,他说:“准确地捕捉到了我的音乐,很逼真地还原了我演奏的音响效果”,并誓言今后录音只认这两位录音师。不过,陈响的演奏如何,录音水平怎样,还需要更多人的评价,这里我不过是将我们的工作过程作为一个有趣的故事说说而已。

  “我挖到了一颗大地雷”,这只是调侃之音,不过陈响的唱片终于问世了,希望陈响为之欣慰,也希望朋友们喜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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