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拜罗伊特节日剧院


德国--拜罗伊特节日剧院

19世纪的德国建筑,有人比作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一面是巴伐利亚王路德维希的天鹅宫城堡,这座“浪漫主义的最后遗响”,高耸云端,下临飞瀑溪谷,俨然是格林童话里的仙宫;另有一面,是瓦格纳的拜罗伊特节日剧院,单看外表,它朴实无华,坚稳凝重,实用得像座工厂。这个硬币的比喻,因为瓦格纳与路德维希之间微妙的关系,显得格外有趣,这且不论。要说二者的运气,如今是盛衰各异,天鹅宫要靠国家出钱维持,成了画报和明信片上的奇妙景致,反而拜罗伊特节日剧院,一到夏季,总有无数各国乐迷前来,朝觐圣地,观摩那久享盛名,精彩纷呈的演出。

话说欧洲各地,每年都有很多既富传统又有特色的音乐节、艺术节举行,其中最显要的,当数莫扎特故乡的萨尔茨堡艺术节和这里要讲的拜罗伊特音乐节。它是德国作曲家、剧作家、指挥家理查德·瓦格纳(1813——1883)一手创办,只演他一个人的剧作的音乐节。而且他年轻时的作品,还不包括在内。举办这盛大庆典的场所,就是拜罗伊特节日剧院(BayreuthFestspielhaus),说起它的故事,那还得从头讲起。

拜罗伊特节日剧院落成开幕,是在1876年8月,当时盛况空前,以至本来就睥睨万物的瓦格纳,此刻更趾高气扬地宣称:“从前,艺术家是供王公大人消遣取乐的,如今破天荒头一遭,皇上和王爷们得上艺术家这儿来。”这话倒不假,首演当天,台下帝王将相荟萃满堂,有德皇威廉,有年轻的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他是这出戏幕后的主角之一),有巴西皇帝唐·佩德罗二世,以及数不清的达官贵人,着实让人眼花瞭乱。全世界的音乐大师都赶来赴会:俄国的柴科夫斯基,挪威的格里格、布鲁克纳和马勒师徒从奥地利来,圣桑从法国赶来,李斯特,瓦格纳从前的密友,如今的丈人也来了。还有哲学家尼采,这位超人也驾到了,他神智清楚,端坐在观众席上,不消多久,他就会和瓦格纳反目成仇,但此刻还是个五体投地的瓦格纳崇拜者。

首演剧目《莱茵的黄金》精彩绝伦,由大名鼎鼎的汉斯·李希特指挥,演出阵容则囊括了许多当时的红角儿。这将是乐剧《尼伯龙根指环》系列首次完整地在世界上公演。瓦格纳这部空前绝后的巨作,创作了26年,全部演出要用20个小时,由《莱茵的黄金》、《女武神》、《齐格弗里德》和《诸神的黄昏》四部分组成。很多西方人认为,这部作品达到了人类艺术成就的顶峰,从某种意义上讲,瓦格纳已经把所有的路都走完了。从此以后,歌剧乃至音乐都再也不能恢复原样。

可惜,虽然演出在艺术上大获成功,还有诸多大师、权贵前来捧场,艺术家先前关于平等地位的豪言壮语竟全然不能兑现。第一个演出季演下来,剧院亏掉了十五万马克,几乎就要破产。要知道金钱与女人,乃是令瓦格纳困扰终生的“主导动机”。他成名之后,每到一地,都起居豪奢,债台高筑,并且从不费心考虑还债的问题。债主逼急了,就三十六计,一走了之。此刻他万般无奈,只好四处筹措资金,还带上汉斯·李希特去伦敦,指挥演出自己的作品,酬金虽不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难补大局。情急之下,他竟盘算着要移民美国。看来一切就要应验“旺佛雷德”(Wahnfried)——他在拜罗伊特盖的出名豪华别墅——的名字了,Wahn是幻觉,Frieden是平静,可解释为“梦想幻灭后获得的宁静”。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这四面楚歌之际,慕尼黑的财政部出面替剧院偿清了债务,原来又是瓦格纳的老恩主,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慷慨解囊(当年瓦格纳盖旺佛雷德别墅,也是掏他的腰包)。路德维希二世18岁登基,一生经历扑朔迷离,包含了无数隐情与悲剧,他曾狂热地兴建一座座幻想式的宫堡,掏空了国库,最终被人宣称发疯而被迫退位。他屡屡救瓦格纳于窘困之中,虽然桀傲不逊的艺术家并不对他感恩戴德,但拜罗伊特剧院能够起死回生,他确是功不可没。

说到这座剧院,构想真是大胆惊人。瓦格纳思想中的革命性,在此表露无遗。剧院有座位能容1745人,观赏大厅完全摒弃了传统的意大利马蹄式样,两边也不设多层柱廊式包厢,取而代之的扇形平面观众席,仅有一层。皇室和贵族的包厢,更被放在平民观众之后,因而竟得了个“人民剧院”的雅号。顺便提一笔,时至今日,拜罗伊特节日剧院绝非普通人能涉足,虽然票价仍一如往昔,但若想由正常渠道购得剧票,竟要等上7年之久。回首当年初创业时,捉襟见肘的窘况,实在有天壤之别,不过离“人民”两字,怕是越来越远了。

瓦格纳对自己的作品,不称歌剧,而叫乐剧,因为他的理想,是创造一种音乐、脚本、舞台表演、造型美术诸多方面完美结合的综艺体。他因而改造剧院的布局,采纳名建筑师桑珀尔的设计,将一个面积很大的乐池,深埋于舞台台口之下,结果使剧院的听觉效果,变得十分完美,并且由于观众看不到乐队与指挥,加上呈扇形分布,向后渐次升高的观众席,使得多数观众,都能不受干扰地看到演出。

另一项改革,是取消观众席的纵向通道,而加宽排与排之间的距离,两侧太平门也增加了。这就是后世所谓的“德国式观众席”,一经问世,全世界的剧院争相效仿。

瓦格纳是个改革家,当然也不妨称他为战士。他有大量的评论、自传、书信流传于世,其中蔑视传统,鞭挞异己,文笔实在犀利。说意大利歌剧是水性杨花的贱货;法国歌剧像个卖弄风情的女子,嘴角还挂着冷笑;奥芬巴赫的轻歌剧“是个大粪堆,全欧洲的蛆虫都在上面打滚”,就是他这类笔调。乐剧的理念,本是浪漫主义的幻想,可是叔本华悲观哲学的空中楼阁,竟凭着俾斯麦式的实干主义得以实现。请看拜罗伊特节日剧院的舞台设计吧。为了让观众有一种与舞台世界的分离感,它特地设了两层台口,台口之间,是一片黑暗。后面再加一个附台,内里建有高压蒸汽管道——在舞台上用蒸汽来制造烟与雾,这又是世界首创。在《齐格弗里德》的葬礼一幕中,英雄齐格弗里德的尸体被抬到他自己的盾上,这时薄雾从莱茵河上升起,渐渐弥漫了整个舞台,英雄的葬礼行列,就消失在越来越暗的阴影中。这不过是个小场面,只在《指环》系列里,就还有屠龙、巨人、铸剑等等连台好戏,配合瓦格纳出神入化的音乐,怎不令人看得惊心动魄,如醉如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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