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凭藉著灵感、技巧，用音符纪录蕴藏在心中的音乐，一位演奏者如何詮释乐谱裡面的音符？这是所有演奏者从学习乐器第一天开始就要面对的问题，直到演奏乐器的最后一天还是如此。曲子是久远之前写下来的，经过时间的焠炼，曲子依然不变，演奏者的詮释可以变，可是该怎麼「变」才适当？才能追寻作曲者的原意？荷兰钢琴演奏家Yoran Ish-Hurwitz為了詮释西班牙作曲家阿尔班尼士的「伊贝利亚」，刻意走访西班牙，向学院裡的音乐教授讨教，参与佛拉明哥的舞蹈，过程全部拍成纪录片，而Ish-Hurwitz则在2007与2008年之间，分两次在录音室裡录製阿尔班尼士「伊贝利亚」（Iberia）钢琴曲的第一册与第二册。

从书裡面我们可以学习到许多关於「伊贝利亚」的创作背景，譬如阿尔班尼士生卒是1860~1909，而「伊贝利亚」则是他最晚期创作的曲子，事实上，在大约一百年前，日暮西山的阿尔班尼士，病痛缠身，但是在病榻上却留下了一系列「伊贝利亚」，总共12部描写西班牙风景的标题音乐。

标题写的是西班牙，我们可以联想到什麼？用文字来想像，有人会说曲子散发著安达露西亚（Andalusia）式的风情，是的，简单一个地名，文字就把我们引导到那裡。这麼讲还是很模糊，如果我把安达露西亚和慕尼黑摆在一起，读者们大概就会清楚：「啊！是啊！安达露西亚很西班牙，而慕尼黑很德国。」我还可以把前面用过的佛拉明哥拿出来用，单单讲这个词，很多人可能已经準备拿吉他出来，热情地敲几个和絃，而穿著大红宽裙的女字也準备跟著节奏起舞。要对比，我们讲个胡桃钳来比较，场面对比就很清楚了，芭蕾舞者肯定很难詮释佛拉明哥，同样的，请佛拉明哥舞者跳起芭蕾，恐怕也是个灾难。

简单的文字对比，读者们应该看出「詮释」的内涵。要弹「伊贝利亚」，书店买套谱回来（现在直接网路下载更方便），音符全部躺在那裡，只要出版者相同，理论上乐谱都是一样的，可是詮释音符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对职业钢琴演奏者而言，把乐谱上的音符弹奏出来，不成问题，可是情感在哪裡？阿尔班尼士是西班牙人，生於斯、长於斯，手裡写的就是西班牙，一般人看这样的推论，总觉言之成理，可是百年之后，一位钢琴演奏家打算詮释「伊贝利亚」，如果我告诉你，这位名叫Ish-Hurwitz的钢琴家是个荷兰人，您觉得他手中的「伊贝利亚」听起来西班牙吗？如果我再告诉您，Ish-Hurwitz虽然是荷兰籍，但同时是个以色列籍的犹太人，他手中的钢琴听起来「西班牙」吗？ 

作為职业钢琴演奏家，Ish-Hurwitz很清楚乐谱与詮释之间的鸿沟，对他来说，钢琴的技巧可能很早就已经不是问题，早年在阿姆斯特丹Sweelink音乐院受教，后来负笈美国，成為纽约茱丽亚音乐院Gyorgy Sandor门下第一位荷兰毕业生，从1998年起，他就在欧洲赢得许多钢琴大赛奖项，2003年起成為史坦威钢琴国际音乐家之一，唱片录音从舒伯特、萧邦、莫索斯基、普罗高菲夫、李斯特等齐备，他的李斯特更登上欧洲古典销售排行榜。好，我们对Ish-Hurwitz有一些基本的认识了，可是他适合詮释阿尔班尼士的「伊贝利亚」吗？

詮释不单单是技巧，对Ish-Hurwitz而言，技巧早已经不成问题，為了找寻西班牙的微风，他与摄影师Jenneke Boeijnk一起前往西班牙南部，对「伊贝利亚」作一场寻根之旅。时间经过了百年之久，阿尔班尼士所处的时代，西班牙该是怎样的面貌？我们没有时光机，回不了那个时空，但是现在的西班牙还有那些文化的传承，Ish-Hurwitz要找的就是往昔所留下来的痕跡。当然，百年之后再去西班牙，新鲜的事物型塑了现代西班牙面貌，佛朗明哥舞蹈依旧，舞者的脚步可能更快了。Ish-Hurwitz用随身听播放阿尔班尼士的曲子，画面上都是素人，但却清楚地辨认那是阿尔班尼士的音乐，可见即便时空经歷百年，那种藏在音符裡的民族味道，依然没走味。

Ish-Hurwitz录製「伊贝利亚」一共四册，分為两张CD，我拿到的是第一与第二册，前奏曲之后，一路到第二册，曲名都是地名，虽然我们不容易飞去西班牙，就在Almeria或Triana呼吸著西班牙的空气，聆听Ish-Hurwitz的演奏，但靠著Google地图，或许可以有一点感染。如果这样还意犹未尽，您可以上Ish-Hurwitz的网站，裡面有一个专区关於「伊贝利亚」，摄影师录製的纪录片有部份可以预览，视觉加听觉，这张唱片怎麼听都很西班牙。

由於是录音室作品，这张SACD的录音质地非常棒，音乐背景非常非常乾净，Turtle Records所推出的唱片真不是盖的，每一张几乎都可说是示范等级。唱片公司非常懂得发烧友的心情，唱片内页纪录了完整的录音资料。Ish-Hurwitz录音时使用的是史坦威钢琴，很多唱片都会纪录这样的资讯，但很少唱片会把史坦威钢琴的序号写出来，而且连钢琴调音师都记上一笔。用哪一部钢琴重要吗？调音师重要吗？如果您看过「我為琴狂」纪录片，想法肯定不一样。此外，本片录音时还使用Siltech麦克风线、dCS数类转换器，鑑听喇叭用的是Avalon Eodolon与Indra，配成多声道，扩大机搭配的是Spectral，您看这麼猛的鑑听阵仗，发烧友怎麼能错过。

文章写到这裡，您认為犹太裔、荷兰籍的Ish-Hurwitz可以詮释好阿尔班尼士的西班牙风情吗？相信我，听过这张CD之后，您会大吃一惊，流畅的西班牙风情，有如对话一般倾诉，「伊贝利亚」竟是如此亲暱且美丽，指尖分量是轻的，但情感却是浓重的，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