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Op.15的三首夜曲,是题献给肖邦的另一位好友希勒(Friedrich Hiller ,18 11-1855)的。希勒是身兼钢琴家、指挥家和作曲家的全能音乐家。当肖邦初到巴黎时,曾拜师卡克布兰纳(Friedrich Kalkbrenner,1788-1849)学习钢琴。希勒慧眼看出肖邦的钢琴技巧早已超过卡克布兰纳,所以经常 鼓励他,有时候也捉弄“老卡”一番,以杀杀他的锐气。所以肖邦虽初到人生地不熟的巴黎,但是浓厚的艺术气氛和人情味,却是暂时抚 慰他乡愁的唯一凭藉。
尽管艾勒(Louis Ehlert)形容《F大调夜曲》的一开头,左手装饰性的三连音,像是肖邦用柔软的蝴蝶翅 膀刷出来的主题,但从25小节以后,感情却如洪水般毫无节制地涌出,其中还闪耀着银色的月光。肖邦夜曲的发展,似乎从这首《F大 调夜曲》开始,有了一个极为明显的转变,他已完全从费尔德夜曲的风格中跳脱出来,怀念故土的热情、对革命动乱的悲愤,以及他本人 高贵优雅而又忧郁犹疑的气质,都毫无掩饰地融汇成戏剧性的乐章。
在最著名的第五号《升F大调夜曲》中,我们甚至可以听见静夜里孤独浪人思念家乡与亲人的情景,第18小节的落漠之情,第25 小节至35小节的内心波涛滚滚,再一次说明了肖邦离乡背井的孤寂,祖国的灾难、与亲人离散的痛苦所产生的悲剧性风格转变。第六号 《g小调夜曲》,从68小节开始的戏剧性高潮,则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作品Op.27之一的《升c小调夜曲》,克列金斯基(Jean Kleczynski)认为:“那是在描写平静的 威尼斯之夜,在恐怖的谋杀景象之后,海水淹没了尸体,但依旧一平如静地反映着月光。”或许,他在左手波浪般起伏的伴奏,和主题旋 律的不和谐音中,发现了充满悬疑的描写性格,才产生了如此的联想。芬克(Henry T.Finck)则对此曲推崇备 至,他说:“在这四页乐谱中所包含的巨大情绪变化,以及天才般的戏剧精神,比许多400页乐谱的歌剧更丰富而强烈。英国一位管风 琴家威尔拜(Charles Willeby)则说:“如果以简单性(Simplicity)作为判断艺术的因素,我 们再也找不到比它境界更高的艺术作品了。”根据美学中“饱沃原则”,也就是创作应以最简单的素材,表现最丰富的精神内涵,那么这 首《升c小调夜曲》无疑是旷世精品。
另一首第八号《降D大调夜曲》,虽是同一时期作品,却展现出完全不同的面貌。它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主题,但左手的伴奏和右手的 主题旋律,却构成一个奇妙的甜蜜夏日二重唱歌声,主题重复出现三次,由弱到极弱,然后再到强,构成一种引人入胜的情绪起伏。
作品编号Op.32的两首夜曲,似乎又从强烈的描写和戏剧性格,返回到费尔德风格。其中《B大调夜曲》,无法预期的几句长度 、开放结尾和缺乏反复的自由形式,和那相当戏剧化的结尾,却给人不落俗套的清新感受。第十号《降A大调夜曲》,优美的旋律加上圆 舞曲般的节奏,后来被芭蕾舞剧《仙女》(les Sylphides)采用,而改编为管弦乐 曲。
1838年冬天,肖邦病情恶化,医生建议他到南方去休养,于是乔治桑决定随肖邦到地中海的西班牙领地--马约加岛(Majo rca)避寒。11月19日,肖邦在写给冯坦那的信中说:“天空像绿松石,海洋像碧琉璃,山岗像翡翠,空气像天堂。太阳整天热焰 当空,每个人都穿着夏天的衣服,入夜吉他歌声不断。……总之,这真是爽快生活!”
作品编号Op.37的两首夜曲,便是在这风景宜人的马约加岛上完成。当然许多人都想知道,马约加岛上的温暖海风是否会吹散肖 邦内心郁结的忧伤。首先《g小调夜曲》速度缓慢,给人举步维艰的沉重感,但肖邦学生顾特曼(Adolph ;Gutmann)认为,肖邦在这首乐曲中,忘记加上渐快速度记号。不过另一首《G大调夜曲》却美得使人不敢正视。卡拉索夫斯基 (Mority Karasowski)就认为,从29小节开始的第二主题,是肖邦所写过的最美的旋律。
舒曼对作品三十七的看法:“这两首夜曲与早期作品最大的不同之处,在它的装饰音更简洁而表现更优雅。我们知道肖邦一生钟爱闪 耀的星星,金光耀眼的宝物珠玉。尽管他已经改变和成长,他仍喜爱装饰,但那是深思远虑的一种装饰音。因为在所有的装饰音背后,闪 耀着一种诗情的高贵。的确,品味超卓必属肖邦。”
在舒曼的深刻剖析下,我们可以发现,经过马约加岛大自然风光的洗礼,使得肖邦的夜曲又发展到一番新的境界,一种更纯净的诗意 的夜曲。
由于生活的不便,肖邦一行于1839年02月13日离开马约加岛,返抵法国。又因乔治桑的家诺安(Nohant)气候较适合 肖邦,所以往后的七年,肖邦都安居在诺安,作品Op.48、Op.55、Op.66这六首夜曲都是在诺安的单纯起居生活中完成的 。
克列金斯基曾称OP.11《g小调夜曲》为“思乡病”(homesickness),其实在诺安所创作的六首夜曲,多少有心 理忧郁加上身体衰弱的阴影。而在缓慢的乐曲进行中,肖邦早年的青春气息不复出现,灿烂的光辉也逐渐褪色。Op.55之一中的“失 望的哭泣”(克列金斯基的形容),谱出人生的无限悲情。Op.62之一则是带有病态香味的“月下香夜曲”,旋律悄悄爬上音符的花 架。此时,病魔缠身的肖邦,似乎随时在听候死神的召唤。洪奈克(Huneke)说得好:“肖邦编织着他生命的夜曲,直到死亡之日 。”确实,我们在肖邦生命中最后的四首夜曲(Op.55和Op.62)中听到最美丽而安详的死亡之歌。
由1827年至1846年这段肖邦创作的黄金时代,他留下了21首黄金般的夜曲。这些夜曲的风格转变,也恰巧反映出他百般波 折的生命历程。虽然Op.09的三首夜曲中,已表现出不同于费尔德的戏剧性华丽风格;但由Op.15和Op.27这五首夜曲中, 似乎在祖国山河变色、生灵涂炭的刺痛下,都迸发出无法遏止的悲剧激情。1838然后,的病魔的折磨和马约岛的风情的刺激下,悲剧 性的激情化解为纯净的诗意。在诺安的最后六首夜曲,肖邦近乎病态的美感,谱出美丽的生命终曲。然而,风格尽管在转变着,贯穿在2 1首夜曲中的高贵气质却始终如一。或许,那旷世奇才所独有灵气,才是创造永恒的原因。
专辑曲目
Disc: 1
1. Op. 9 - No. 1 In b fl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