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礼之年」是李斯特诸多钢琴作品中相当重要的作品，全套总共三册，第一年瑞士，第二年义大利，第三年则没有标示地名，李斯特不仅留下了音符，而且是非常密集、非常有份量的音符，还加上了诗歌，把旅行、诗歌与音乐融合在一起。

虽然生长在浪漫时期，可是李斯特和浪漫时期的音乐家有些不同，通常浪漫时期的作曲家比较短命，孟德尔颂36岁就过世了，萧邦没能渡过四十岁生日，舒曼活得久一点，四十六岁也不算久，舒伯特最可怜，三十一岁就走了。李斯特呢？活到七十五岁，而且他的一生算是好命的，从小就是音乐神童，父亲倾力栽培，1822年在贝多芬面前演奏，弹奏大师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贝多芬兴奋地抱起李斯特，亲吻他的前额说：「加油！你这幸运的小傢伙，你将带给世人欢乐和愉快，世上没有比这件事更美好的了！」 

在传记家华生（Derek Watson）把李斯特的创作区分為六个时期，其中「巡礼之年」划归為第二期，大约刚刚脱离神童时期，李斯特就写作了「巡礼之年」。这套「巡礼之年」总共有三册，最早写就於1835年，写的是瑞士的湖光山色，第二册写义大利，不过以经开始有了转变，原本写的都是景色，义大利后面的三首则是针对文艺復兴时期义大利诗人佩脱拉克的十四行诗所写。第三册写作更晚，但已经没有标示地名，更趋向宗教性的省思。从三册「巡礼之年」的转变，也可以听出李斯特心境的改变，从感官的刺激转向内省。

弹钢琴的人都知道李斯特很难，就算不会弹钢琴，听过李斯特怎麼浪费音符，也可以感觉到技巧的艰深与困难。在艰深的技巧中，演奏者还要深入内中的情感，掌握个人的风格，更是不简单。Hansller这套由比利时籍钢琴家Julian Gorus（唱片公司将中文翻译做高若斯）演奏的「巡礼之年」全集，录音效果出眾，但内中在技巧与情感的掌握，更是诸多「巡礼之年」版本当中的佼佼者。很多大师都弹过这套曲子，虽然未必全本录製，但版本也不少，我手上那套DG的Lazar Berman还不错，但情感稍微保守些，飞利浦出的布兰德尔则有些太轻鬆，速度平稳了些，我都找出来再听过，比较起来，这位Julian Gorus的新版本不管是录音或詮释，都不让老大师专美於前。

好在哪裡？听听第一册的「瑞士」，音乐自然是写景，我特别喜欢第二首「华伦斯坦湖上」（Au lac de Wallenstadt），不单写景，还引用了拜伦的诗句「哈洛的巡礼」：「你将湖与我居住的狂野世界对照，湖的寧静警告了我，放弃地上的混乱水域，追求纯净的泉源。」Julias Gorus用钢琴描绘的湖水，寧静之中有流动，流动之中有寧静，那是节拍上的精巧安排，状似节拍紊乱，却呈现高度自制的秩序，指尖呈现巧妙的光影变化。钢琴录音晶莹剔透，衬托瑞士湖水清澈见底。在Julias Gorus的钢琴声中，轻鬆地听见音符的流动感，与老大师比较，年轻的Julias Gorus彷彿初生之犊不畏虎，强弱更显分明。钢琴哪裡难？Piano是弱音，Forte是强音，Piano最小能多小？Forte最强能多猛？这当中的对比还要呈现阶调，那才是演奏者最困难的课题，Julias Gorus却如行云流水般浮现寧静的流动感。

年轻的Julias Gorus无懈可击吗？第一册与第二册都很棒，更显自由奔放，但却不是猛虎出闸猛爆乱衝，而是控制力十足的明亮色彩。咦？第三册呢？更為内省的音符，对年轻的钢琴家来说，少了一点昏暗的色彩，不过也已经够收敛了。

李斯特用钢琴写日记、写风景，听音乐的人从音符感受李斯特、感受湖光山色的感官刺激。在Julias Gorus的詮释当中，光影色彩的变化，显得繽纷多彩，层次有致，也就是这般对比分明的变化，带给我们听觉上的丰富感受，如果跟著李斯特的文字，那些从钢琴飘散的音符，该是数位像片上的每一个小小点，组成灿烂的画面，而这些画面在不同人耳朵中，组成的画面就是不同。

不坐飞机就能用想像力旅游瑞士、义大利？来听听Julias Gorus演奏的李斯特「巡礼之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