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邓/永远的情人] 海外华语圈中习惯将邓丽君称为小邓,以区别于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之“老邓”。小邓少女时代即已出道,以一副甜美歌喉和清纯形象征服歌迷。跟今天的靓女比,小邓绝不是靠性感艳美打动人,她的魅力就在于能为男女老少所喜欢,而且时间越久就越发显出其不可替代性,所以歌迷称她为“永远的情人”。至于她本身有没有情人,实际上并不重要,虽有媒体报道她与法籍男士的秘密恋情,甚至连成龙在回忆录中都要添上一笔以作味精。在一个出产绯闻的行业里闯荡二十多年而又很少被狗仔队捞到什么,这已经非常罕见。
[靡靡之音]
孔夫子时代就有礼崩乐坏之说,可见音乐既可以像国歌那样成为一个国家的兴奋剂和象征,也可以是个人情感的一杯咖啡。很显然,靡靡之音是针对进行曲而言的,在直感上是那种软绵绵的东西,适合在被窝里听(也符合那时的环境和条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不过据说也有睡不着的。而不像有的进行曲,听着听着就要爬起来去游行去聆听“最高指示”。小邓的演唱风格。特别是到了后期,舒缓抒情、行云流水,这就容易跟靡靡之音划等号了。后来在大陆也有了“靡靡之音”的传人,那就是用”气声“唱《乡恋》的李谷一,一时也遭封杀。其实在特定的年代里,我们对靡靡之音的认识完全可以理解的——你不“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却要“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这肯定说不过去,好比全国人民都在致哀时,你还想去舞厅嘭嚓嚓。
靡靡之音的另一义,也要考虑到当时录音机和录音带的条件,那种翻了多少盘多少遍的带子,最后听起来声音非常单薄了,如听未经处理过的周璇的歌,就伴着沙沙沙的声音。
[气声/气喘病]
有人分析小邓演唱的秘笈是用“气声”,且你搞不清她是什么时候偷偷换气的,且相声演员的调侃,就是上气不接下气中间又要偷偷换气。后来人们想到小邓死于“气喘病”,就又很自然地想到了“气声”。关于“气声”唱法的是是非非,笔者记起当时有一音乐权威,在私下里大为褒扬小邓和李谷一,我们便请她到学校来做讲座,结果在讲座时义愤填膺地鞭挞小邓和小李,可想而知,学生都退场了,这就是两面派的尴尬而并非“气声”的尴尬。
[甜蜜蜜]
先有电影插曲,已记不起什么电影,然后才有相隔20年后的《甜蜜蜜》的电影,才有黎明和张曼玉的深情演绎,这一切的灵感都来自那么一首曲调简单的歌,但你反复吟唱还真有那么一点甜蜜蜜的感觉。电影中的主人公来自大陆,不能说就是冲着“甜蜜蜜”去香港淘金的,但在生存艰难的困境里,仍能那么无心无事地哼着甜蜜蜜,显然这是一种精神的麻醉剂——我觉得这并非贬意。后来到世纪末,又有解晓东和范晓萱“金童玉女”另类演绎,重新编配后乍一听是新鲜的,但不耐听。凡耐听的东西,都是简单易唱的如我们的民歌。
[小城故事]
是同名电影的插曲,讲一动人的爱情故事,是台湾王牌导演李行及钟镇涛、林凤娇的代表作。不过看过电影和听过此歌的比例,大概总在一比一万,这也正是音乐的魅力所在。今天在海峡两岸都已开放的背景里,“小城故事”可以看作是一张旅游牌,是一首旅游风光歌曲。看似一幅画/听似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谈的谈 说的说/小城来做客……这里面虽然没有多少个性的东西,但共性全在了,你能想到小桥流水民俗民居或者还有传统手艺人或绝色佳人等,从这一点上说,小城是最有故事的,而且会有惊世骇俗的故事,但是所有的故事又都会过去,留下的永远只是优美的旋律和质朴的诗意。在小邓演唱的歌曲中,此类歌数量颇多,如《小村之恋》也是其代表作。
[红颜薄命]
这个词在春天里虽然有点发霉,但是当春天也短得像一首流行歌曲时,这个词在许多女艺人身上又复活了。6年前的那个春天,对很多人来说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但就在5月8日(在中国人看来还颇为吉利的一个日子),这样一绝代的歌者就这样谢世了,而且是以“气喘病”的名义,这个听起来多少跟春天与花粉有关的病,最后竟然把一个春天打倒在地。何为“薄命”,一些朋友的解释是,因为她的生命已经提前透支和享受了,即荣华富贵和鲜花掌声都已经领教过了,即使提前走掉,也是值得的。但笔者不这样看,笔者觉得小邓作为一个艺人并未享尽人生的幸福,并且还有不少遗憾——如未能回老家看看,未能在世界上拥有最多听众的中国大陆开演唱会,虽然唱遍天下的情歌,但自己的爱情生活还是讳莫如深,如此红颜,仍是薄命,命兮运兮?
[月亮代表我的心]
应该已经有无数歌者唱过这首歌,但这月亮仍是小邓的月亮,奇怪的是,此歌仅一名“月亮代表我的心”唱到月亮,其余都跟月亮无涉,但当爱的真假、爱的深与浅、爱的变与不变等说到无处可说时,月亮代表我的心这一句就尽在不言中了。张国荣罗大佑,将它都当作煽情的告别曲目来唱的,只要前奏一响,掌声就响起来,荧光棒和打火机就舞成一片,现场的气氛也能到达沸点,这个时候观众其实已经不在乎谁唱的,而在乎——你问我爱你有多深?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所有细节都落实在“轻轻的一个吻”上,这是所有正在恋爱或恋爱过的人都会回忆和想象的,这就是亘古不变的月亮。
[何日君再来]
比较典型的靡靡之音,在表现三四十年代的故事中,常作背景音乐,一般都是在舞厅中,迷离暧昧;一般舞女的命运都比较惨,红颜薄命,所以此歌听起来就有那么一种及时行乐的意味。“及时行乐”从人生的终极目标上看是讲得通的,但分阶段看,就颇为腐朽没落了。不过如果你仔细听,此歌跟《天长地久》也有相通之处,都是依依异别,都是对人生、友情、爱情的一种珍惜。也就是说,因为人生无常,所以更要及时行乐,但事实上人生的种种无奈,也正是人生的“美景”之一。当然两首歌相比,只是空间上有大小,层次上有高低,空间越大越泛就越抓不住辫子,此类歌曲有《夜来香》《美酒加咖啡》等,适合跳慢舞。
何日君再来的另一含义,是今天的人们怀念小邓,没想到“好花不常开”竟一语成谶,“何日君再来”也就成了永远的悬念。
[民歌]
在邓丽君所有演唱过的歌曲中,大约有四分之一是根据民歌改编的,一种是推陈出新,有的歌词和曲调不变,但配器和演唱技巧都已变化了,这个变化即作一种现代化的处理,包括小邓本人都去日本留学过(也翻唱了不少日本流行歌曲),已经不是那种纯粹的土族歌手了;二种是也有词曲高手作了不留痕迹的改编,像邓丽君的歌,有很多都是庄奴捉刀的。民歌一般易唱易记易流行,其内容也适合大众(主要是歌颂爱情的),特别是那些经典的民歌,歌词质朴不玩花样,却可以历经风雨传唱后代。
[录音机]
喇叭裤,衬衣大翻领、连衣裙然后提一个录音机招摇过市,让人们的目光随着声音追踪着——这是20年前的一种酷。录音机里放出的歌除了邓丽君的之外,还有刘文正、凤飞飞、包娜娜等,这当然也要视环境而定,有的要悄悄放有的则能把音量放得最大。录音机是流行歌曲得以流行的物质基础,也是邓得以流行的基础,加为当时的电台不可能播放这些歌曲,那是一个偷偷摸摸的年代,偷偷摸摸买,偷偷摸摸听,然后也是偷偷摸摸地乐。而当卡拉OK和家庭影院日渐普及时,这种偷偷摸摸就让位给了婚外恋、包二奶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一声叹息。
本文原载于《凤凰周刊》2001第18期(总第38期) ——邓丽君逝世6周年特辑《何日君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