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姆斯：降B大调六重奏
唱片编号：CBS MPK 44851
演奏：卡萨尔斯等

录音：ADD 布拉姆斯的感情是黏稠的，充满了自我抑制的的色彩。正如他对自己导师的妻子——克拉拉．舒曼的爱，中间渗入了舒曼巨大的阴影。他像是一个站在圣殿华柱后的人，侧身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而克拉拉．舒曼则伫立在离他极远的一片光影当中。这是一种歌唱式的呜咽一一在布拉姆斯的灵魂中响起了极为深刻、遥远的声音，但它是失落的，无从回到现实中的飘飞之物。

在布拉姆斯的降B大调第六重奏，（OP．18，作于1860年）里，我们可以听到这种布拉姆斯式特有的呜咽。乐曲开头，初听起来，充满了浪漫主义后期某些作品凌乱的特征，似乎缺乏智性的统辖——旋律是在一种泛滥无度的幽暗之中低低行进。这里，大提琴充当了主角，其它的几缕声音像走在大提琴这块礁石下环绕地穿过，一层一层沿着既定的轨迹，到达预先设定的地点。乐曲一开始低沉，似乎是沉湎，不能让隐在乐句中的头颅挺立起来：既像去追忆往夕。又像是一条被云絮弄阴沉的河流，顺势而下．中间有一些凄凉的意味。但布拉姆斯在这种流淌与呜咽之中，没有再放任下去，从第一乐章的总体来看，它更像是从无序到有序的一次梳理过程。

CBS公司推出的这张卡萨尔斯、斯特恩等人共同演奏的CD，是一张声音陈旧、从一开始就有杂音的片子。但整个演奏却从容、华贵、优雅，把感伤的第一乐章演奏得层次分明，几乎每缕经纬都泛出了幽暗中的光泽。这是一次伟大的演奏，乐章进行到末尾，是一阵大提琴的拨音——卡萨尔斯在极度小心翼翼地触动琴弦，宛如他手中能动的是一个极易破碎的器皿。接着，乐句开始显得紧张起来，几把提琴一致奏响了一个突然刹住的结尾。

这首六重奏的第二乐章，听起来像是向一座光明之城的行进——乐句充满了明亮的色彩。从听觉效果来看，似乎与第一乐章不太和谐——前者是犹疑、黏稠的沉湎，而眼下则是一条被阳光照亮的大道。品味起来，这种突兀恰恰反映厂布拉姆斯感情世界的两极——一则是沉湎，浸在浓影咀沤歌；另一重则是被神圣导引的欢悦。这重矛盾的渗透、交织在第二乐章的后半段渐渐凸现出来，使第一乐章里那种回旋的、挣扎的声音突进了这片明亮的区域。

在第二乐章，那个光明的主题出现时，对于每个刚在乐曲中沉湎的人，都像在阴霾中看到阳光一样，充满了新生的泪水。这种欢悦因为前一乐章的来回倾诉而被加强了——感情的波澜壮阔因被抑制得过低，看到那片初临的光芒时，犹如告知我们“欢悦已经来到”。

布拉姆斯的这首六重奏像是一座独语的建筑，时时能使人感受到一种幽闭的苦味，一种不能畅快传达的凄楚。但这正是伟大的布拉姆斯，一个在静静的冥思中的伟大灵魂，所传达出的缠绵爱意。 (肖 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