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爱乐乐团新音乐季的节目表我去年就已拿到,在整个节目中我最早锁定的就是今年3月26日的音乐会,因为这场音乐会中有我最想听的库塞维茨基《升f小调低音提琴协奏曲》和巴托克《中提琴协奏曲》。
库塞维茨基的《低音提琴协奏曲》是我国交响音乐会上极少演奏的作品,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一位低音提琴家曾来华与北京交响乐团首次合作演奏,此次的演奏应是中国音乐舞台上该作品的第二次出现。巴托克的《中提琴协奏曲》我也是在上个世纪80~90年代听过两位美国中提琴家的演奏,它对于我国听众来说也是很新鲜的,因而它们都可以算作“冷门”作品,而两位演奏家也并非国际知名人士,他们均是中国爱乐乐团的青年乐手,故这样的演奏也可以用“冷门”一词来形容。冷门的作品、冷门的演奏,再加上当晚音乐会的客席指挥俞峰(他在音乐会上指挥首演了巴托克的《为弦乐、打击乐和钢片琴所作的音乐》),整场音乐会可谓“冷门”迭出,颇有观赏的价值。
德彪西的前奏曲《牧神午后》是这场音乐会的开场曲,对于这首印象派风格的作品,俞峰指挥演奏的这部作品色彩鲜明、层次清晰,音乐的横向流动感和纵向平衡性都把握得不错,乐曲的朦胧效果和淡雅诗意也处理得颇有情调和韵味。
接下来就是库塞维茨基的《升f小调低音提琴协奏曲》,独奏者是中国爱乐乐团低音提琴副首席、青年低音提琴演奏家张小笛。我本人虽然早就知晓并十分仰慕这部作品,但坦率说此次却是第一回欣赏,库塞维茨基的协奏曲给我的印象是相当富有激情,低音提琴的技巧丰富且运用得合理自如,旋律极具俄罗斯民族气息并带有优美动人的抒情性,风格上有着格里埃尔般的工整、紧凑和秀丽特色。张小笛在整部协奏曲的演奏中技巧发挥稳定,音乐表现突出(尽管这是一部在技巧与音乐上都有着艰深难度的作品),特别突出的是在演奏中表现出了一种可贵的坚定气质和自信心。我特别留意到了第一、三乐章中那些大幅度的急速换把乐句和拇指把位之上的快速双音及分解和弦,这些困难片断,张小笛的演奏都使人感到很有把握,而第二乐章的抒情旋律他则演奏得委婉自如,右手的运弓扎实稳健,音乐上很有“动情”的感觉,遗憾的是由于紧张而在个别地方打了些折扣,再有就是音量偏小,高潮的突出略显吃力(大概与乐器并非独奏琴和指挥对乐队音量控制不够有关)。
曹飞是我早就知晓的中提琴新秀,但真正听她拉琴还是第一次。巴托克的《中提琴协奏曲》是世界中提琴文献中最著名、最优秀也是最难的作品之一,我本人作为曹飞的同行,深知这部作品的艰难之处和奥妙所在,可以说,这部协奏曲从形式到内容,无不浸透和包揽了中提琴这件乐器的全部特色、技巧与魅力。曹飞在当晚的演奏中,整部作品一气呵成,技巧完成得华丽流畅,毫不拖泥带水,音乐的表现也达到了较为成熟的深度,尤使我感到欣赏的是,她奏出的音色通透、明亮而又温厚,演奏气质具有男子化的大气磅礴,实属难能可贵。在她演奏时,我边听边留意了作品中的几个著名难点,这些地方曹飞都演奏得相当充分和自信,由此看出,她的演奏有着扎实的专业基本功和技巧控制力,通过她的演奏,人们从中真正感受到了中提琴艺术丰富的、博大精深的内涵。曹飞唯一的不足表现在独奏经验上,协奏曲开始时她显得太紧张,致使右手发紧而控制力减弱,在声音和音准上出现了一些小纰漏,真心希望她今后多演奏,以便有条件积累丰富的独奏经验。
巴托克的《为弦乐、打击乐和钢片琴所作的音乐》是当晚音乐会的最后一部作品,这部作品技巧艰难、音乐含有突出的民族特色和现代风格,实际上它是为两个弦乐队、打击乐、钢琴及钢片琴而作的作品,故其声部繁多,立体效果十分重要,在巴托克的全部作品中,这是一部具有代表性的特殊杰作。中国爱乐乐团在俞峰的指挥下,较为出色的完成了这部作品在中国的首演,演奏中,全体乐手倾心投入,在技巧与音乐上都基本达到了合乎标准的高度,而指挥家也在指挥这部作品时基本体现出了音乐的丰富层次感和变化性,只是感觉作品排练的熟练程度不太够,乐手们普遍有对谱面的生疏感,最后乐章的速度也似乎未达到原速,这些问题还有待于今后进一步解决。
这场演出的节目策划者在曲目安排中特意将库塞维茨基的作品与巴托克的作品放到一起,是考虑到这两位音乐家之间密切而又特殊的关系。当年身患白血病的巴托克在美国陷入了极度困难的窘境,是库塞维茨基以博大的胸怀向巴托克伸出了援助之手,正是他以委约作品之由资助给病中的巴托克一笔可观的费用,才使这位才华横溢但又出奇倔强的作曲家在身体上得以康复,也正是由于库塞维茨基的资助和委约,才使得一向将信誉看得高于一切的巴托克,在病愈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创作出了他的另一部杰作《管弦乐协奏曲》,因此说,假若没有库塞维茨基,就不可能有巴托克的传世伟作《管弦乐协奏曲》,这就是库塞维茨基对于巴托克的创作生涯为何具有举足轻重影响的缘故。为此,中国爱乐乐团的节目策划者在节目单中特意提到“音乐会将库塞维茨基与巴托克的作品安排在一起,实是因为这两位音乐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听众无论熟悉他们中的哪一位,都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另一位”。